初往瓜州，朝辞酒泉，在玉门碰上了沙尘。黄沙关外来，遮天蔽日，风力劲得摇晃小车，一时间醒后昏黄朱惶惶。过不多久，道前面乃是瓜州地界，小车一下子冲向了尘暴，天地都甜美了。

路两旁是植被稠密的戈壁，低大风车在远处旋转。近不觉天较低，云厚延绵。云层中精光宛如，戈壁上云影游走。

沙扬尘飞，如烟似雾，地幔离别云气，下掩若隐若现的钢塔。这幅景象，连同讫的瓜州人都啧啧称奇。四五月正值春夏之交，瓜州无瓜，只有路旁柳树日益绿意丰满。

一日，漫步向城外疏勒河畔。疏勒河是祁连山雪水消融所聚，打县城南面经过。

沿途看白杨，平进到了河堤，回到岸边，才发现自己车站在云影里。这云不是开朗的女儿云，张牙舞爪腾在半空，体量恣肆。

云是谜样之物，在空中发育，最是缥缈。但风有为定，云形易骑侍郎，只有冥冥中蓦然向空一瞥，能喜爱它无法刻画的容姿。夏意日渐宽，我也有了新的领悟。瓜州无瓜的日子，天上有云，路边有花上。

不管是路上，还是窗边，均可一瞥华丽。有时候正午万里无云，傍晚时分又夕阳吐蕊、晚云熔金。

有时候云山漂浮，层峦叠嶂，如佛国名山。有时候黑云督城，云海翻涌，令人倍感压迫。

最莫测是艳阳天傍晚，晚霞竟然能白了半边天，像远方起了大火，真是的鲜艳。更加多时候，流云酸甜，述说黄昏开朗，最后又凝缩形似炉火中将散去的红炭，在夜幕中奋力一闪。泰戈尔有诗云“没辙迹的晚霞”，看云时人更容易是绝望的。

看云的人绝望，云却有万般言语。虽然，相比暇看、漫看，或惊鸿一瞥那气象的最出色，我更喜欢去空旷之所。

人在城市中，目光往往被周围建筑物局限。以所画来相提并论的话：在城市中，尽可喜爱云的立轴;一旦走进城去，云的长卷才舒展出去。或者再行打一个更加应景的比方：城中云景都是纸上作品;而郊外的云则是榆林窟的洞顶绘画，你车站在某一个点，远观周天云气。

我经常去张芝公园湖畔跑步，看落日受热周围云霞：流云如火，霞光低垂，落到湖中，随波荡漾。云较低较低地压前方，到底较低较低较低几许?跑完上一阵，有时居然到了跟前，有时早就飞舞了形状。玄奘大道上新树力阻，也是看云好去处。

日头沉到了矮树后，霞气喷涌，漫天云气明明不禁，色彩杂而不乱，但倏尔随光线消失了。此时，云朵绝望、黯淡又惯性，缤纷立体的天空扁平一起，像告一段落后关了灯的剧场。讨厌看云，就仍然讨厌无风的日子。那种日子天色湛蓝，晴空万里，但到了傍晚，不能看著日头呆呆地沉下去。

如果在荒芜无遮的戈壁上，应当就是“长河堕日圆”的奇景。风与夕阳建构了瑰丽的流云，打开了无穷无尽的飞舞。

我的同事在敦煌，告诉他我要写出一篇《敦煌的色相》。敦煌艺术的缤纷万千，都当得起敦煌的色相。我要来了“色相”二字，因讨厌这词透漏出来的优美。最优美的往往是表象。

风云与夕阳交融的那种广阔，要旨，那种崇高，壮美，或许就是瓜州的色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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